三
在西方哲學史上,曾經(jīng)有過“萊布尼茨-沃爾夫?qū)W派”[24]這個名稱。沃爾夫是萊布尼茨的弟子,他繼承了萊布尼茨的哲學,并使之系統(tǒng)化。他自己提出的將哲學分類,以及重視邏輯學的觀點,也很有影響。但是“萊布尼茨-沃爾夫?qū)W派”這個名稱,主要還是著重于萊布尼茨、沃爾夫思想相關(guān)的地方,而不是沃爾夫自己的獨特觀點。
萊布尼茨與沃爾夫相及;而中國古代有年代不相及而成學派者,像馮從吾《元儒略考》卷一就有“程朱理學”之名,而“程朱學”則很早就成了一個專名,后來還被收入《御定配文韻府》。二程與朱熹之間,有師承淵源。二程傳楊時,楊時傳羅從彥,羅從彥傳李侗,李侗傳朱熹。二程與朱熹,皆足以自成其家,將之聯(lián)系到一起稱呼,不乏道統(tǒng)意味。但是其學說之間的繼承性和相近性,是可以考見的。而且,朱熹認同二程。
不過,孟子雖然據(jù)司馬遷的《史記》記載是“受業(yè)子思之門人”,但是卻未必認同子思,他是私淑于孔子(《孟子·離婁下》:“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而且,宋代的“程朱理學”這種學派名稱,能否用到先秦,還是一個問題。
我們曾指出:思想家兩兩相舉的方式很常見,如黃老、老莊、孫吳、申韓等等,這應該都是著眼于兩種學說的相同之處,比如孫吳,就是指兵法,而不會專注于吳起的變法或者傳《左傳》。這樣的兩者之間,許多也沒有師承關(guān)系。這種稱呼再往前發(fā)展一步,就離“道家”、“法家”的稱呼不遠了[25]。
思孟雖然同屬于儒家,但是儒家內(nèi)部分化嚴重。《韓非子·顯學》說:“自孔子之死也,有子張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顏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雕氏之儒,有仲良氏之儒,有孫氏之儒,有樂正氏之儒。”這里子思與孟氏并列,而前述余嘉錫先生之說曾指出:“學有家法,稱述師說者,即附之一家之中……其學雖出于前人,而更張義例別有發(fā)明者,即自名為一家之學。”所以,按照先秦的“學派”義例來看,子思學派與孟子學派是并列的。
因此,如果一定要稱呼“思孟學派”,那很可能只宜于在一種意義上來說,才不致產(chǎn)生矛盾。那就是著重于子思的思想,以及孟子因襲其說的部分。這之中很大一部分,當主要就是荀子所說的關(guān)于仁義禮智圣五行的理論。而孟子與之不同的思想,像性善這些內(nèi)容,就屬于“更張義例別有發(fā)明者,即自名為一家之學”了。
原載《中國哲學史》2007年第4期,今稍作修改。
基金項目:2007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出土簡帛古書的學派判定研究》(07CZS0005)成果。
[1] 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608頁。
[2] 《呂氏春秋》、《晏子春秋》等有所不同。先秦古書在流傳和經(jīng)過劉向歆父子等整理后,可能出現(xiàn)個別特殊情況,如《管子》中雜有許多內(nèi)容,而統(tǒng)稱《管子》。
[3] 參李銳:《“六家”、“九流十家”與“百家”》,《中國哲學史》,2005年第3期。
[4] 參Diogenes Laertius: 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I17——19,“婁柏古典叢書”(Loeb Classical Library),1972年版,第184冊,第19頁;第歐根尼·拉爾修:《名哲言行錄》,馬永翔、趙玉蘭、祝和軍、張志華譯,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11——12頁。
[5] 《韓非子·顯學》:“今有人于此,義不入危城,不處軍旅,不以天下大利,易其脛一毛。世主必從而禮之,貴其智而高其行,以為輕物重生之士也。”
[6] 參Diogenes Laertius: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I12——14,第15頁;第歐根尼·拉爾修:《名哲言行錄》,馬永翔、趙玉蘭、祝和軍、張志華譯,第10頁。
[7] 亞里士多德:《形而上學》,988a26,吳壽朋譯本,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59年,第19頁。
[8] 參Diogenes Laertius: 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I19——21,第21頁;第歐根尼·拉爾修:《名哲言行錄》,馬永翔、趙玉蘭、祝和軍、張志華譯,第12——13頁。
[9] 參李銳:《“六家”、“九流十家”與“百家”》,《中國哲學史》,2005年第3期。
[10] 第歐根尼·拉爾修:《名哲言行錄》,馬永翔、趙玉蘭、祝和軍、張志華譯,第12——13頁。
[11] 參李銳:《“六家”、“九流十家”與“百家”》,《中國哲學史》,2005年第3期。
[12] 參李銳:《“六家”、“九流十家”與“百家”》,《中國哲學史》,2005年第3期。
[13] 曉菡(韓仲民):《長沙馬王堆帛書概述》,《文物》,1974年第9期,第41頁。
[14] 龐樸:《馬王堆帛書解開了思孟五行說之謎——帛書〈老子〉甲本卷后古佚書之一的初步研究》,《文物》,1977年第10期,第67頁。
[15] 國家文物局古文獻研究室編:《馬王堆漢墓帛書(壹)》,文物出版社,1980年,第24——25頁。
[16] 任繼愈主編:《中國哲學發(fā)展史(先秦)》,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293頁。
[17] 參李銳:《仁義禮智圣五行的思想淵源》,《齊魯學刊》,2005年第6期;《人大報刊復印資料·中國哲學》,2006年第2期。
[18] 參李銳:《書評:池田知久〈馬王堆漢墓帛書五行研究〉》,韓國成均館大學國際版《儒教文化研究》,第7輯,2007年。
[19] 陳來:《竹帛〈五行〉篇為子思、孟子所作論——兼論郭店楚簡〈五行〉篇出土的歷史意義》,《孔子研究》,2007年第1期。
[20] 郭沂:《孟子車非孟子考:思孟關(guān)系考實》,《中國哲學史》,2002年第3期。
[21] 王應麟:《困學記聞》,卷十,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211頁。
[22] 有關(guān)問題,金德建先生在《古籍叢考》和《先秦諸子雜考》中有較詳細討論。
[23] 陳靜:《〈荀子·非十二子〉與思孟學派的成立》,“第十五屆國際中國哲學大會”論文,2007年6月,武漢大學。
[24] 參康德:《純粹理性批判》,A273,B329,鄧曉芒譯、楊祖陶校,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244頁。
[25] 參李銳:《“六家”、“九流十家”與“百家”》,《中國哲學史》,2005年第3期。
來源:國學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