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１：中國人民銀行貨幣互換的運行機理圖示

貨幣互換是指兩種不同幣種的貨幣進行的交換；它需要在貨帀品種、數量、期限上都有事先約定的兩個交易主體，在其利益對等的情況下進行互換而形成。具體指交易雙方按固定匯率在初期互換不同貨幣的等值本金，然后按照約定的日期進行利息和本金的分期返回和互換。雙方的事先約定就指交換時簽訂的合同。中央銀行簽署的貨幣互換協議主要由兩國政府的中央銀行來執(zhí)行。在框架協議下，一旦貨幣互換被兩國央行啟動，就可按雙方簽署的互換協議相互提供對方所需的資金，以保持金融市場的穩(wěn)定、彌補對方資金的不足。中央銀行所進行的貨幣互換可以是本幣之間的互換，也可以是第三方外匯之間的互換。中央銀行基于本幣開展的貨幣互換交易實質上是向對方借入一筆外匯貸款并以本國貨幣作為抵押，運用國內金融系統投放給本國的企業(yè)，從而使市場上的貨幣供應量增加；屬于中央銀行公開市場操作業(yè)務，因此被視為特殊的貨幣回籠與投放渠道。中國人民銀行貨幣互換的運行機理（如圖1）：我國的金融機構通過中國人民銀行獲得互換回來的別國貨幣，并把別國貨幣貸給我國企業(yè)或商業(yè)機構，用于支付從別國進口的商品或作為向對方投資的資金。這樣，在國際貿易中我國出口企業(yè)可以收到人民幣計價的貨款，從而降低人民帀的匯兌費用，規(guī)避匯率風險。

中國人民銀行開展貨幣互換的實踐

2008年以來，世界各國中央銀行開啟了大規(guī)模貨幣互換合作的浪潮，特別是歐美國家紛紛卷入金融大海嘯后，世界各國更加頻繁地簽署貨幣互換協議。美聯儲與歐洲央行、瑞士央行、英國央行、日本央行于2008年9月29日就貨幣互換達成協議。①此后美聯儲進一步擴大了貨幣互換規(guī)模，這期間與美聯儲開展了貨幣互換合作的有14個國家的中央銀行。②在金融危機期間，韓國央行與日本央行之間、瑞士央行與歐洲央行之間也簽訂了貨幣互換協議。2008年以前我國中央銀行與東亞國家之間在《清邁倡議》的框架下開展了貨幣互換合作；中國人民銀行從2001年起分別與泰國、韓國、曰本、馬來西亞、菲律賓、印度尼西亞等國家中央銀行簽訂了協議金額為205億美元的貨幣互換合同。2008年的全球金融大海嘯使一些持有大量美元的國家因美元匯率大幅波動而損失慘重，不少國家為緩解對美元的依賴開始減持美元；由于中國是世界進出口貿易大國，而且人民幣匯率相對穩(wěn)定，因此越來越多的國家選擇人民幣進行國際支付與結算。通過雙方簽訂貨幣互換協議，就可以減少雙方的換匯成本，也可以降低金融風險。金融危機后，蒙古、泰國、巴基斯坦、新西蘭等14個國家和地區(qū)的中央銀行與我國中央銀行簽署了貨幣互換協議，總額達到13012億元人民幣，協議的簽署為提高人民幣的國際化程度和國際地位，為人民幣參與國際貿易結算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我國中央銀行與這14個國家的貨幣互換不僅可以用于貿易融資，還具有充當儲備貨幣、支付結算、提供資金供給等功能。世界各國通過2007年美國次貸危機和20世紀亞洲金融危機已意識到若大量持有美債，美國金融風險將通過美元傳導到自己國家，危害到本國經濟的穩(wěn)定；所以世界各國加速了去美元化的歩伐，我國應抓住眼前人民幣國際化的極好機遇，在全球范圍內廣泛開展國與國之間的貨幣互換合作，建立起區(qū)域貨幣互換合作的新機制，這對推進人民幣區(qū)域化、周邊化、促進中國經濟發(fā)展，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

我國中央銀行參與貨幣互換的實踐及啟示

貨幣互換合作解決了當前跨境貿易和跨境投資人民幣結算中的難題。人民幣國際化是指人民幣的國內職能向境外延伸的過程，是國內公共產品演變?yōu)閲H公共產品的過程。隨著人民幣國際地位的提高，近年來在我們的邊境地區(qū)越來越多地把人民幣作為跨境結算貨幣。而貨幣互換合作有助于解決人民帀跨境結算中的難題。自2012年以來，中國實施了跨境直接投資人民幣結算和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的改革舉措；目前中國公司與境外公司進行貿易和投資時可以全部使用人民幣計價與結算，現在的難題是：在人民幣不能自由兌換的中國，國外企業(yè)的人民幣頭寸從哪來?有效的辦法就是簽訂雙邊貨幣互換協議，通過貨帀互換合作能夠滿足雙方跨境貿易和跨境投資結算對人民幣資金的需求量。

在世界經濟全球化背景下，今天的中國在國際貿易往來中不能強求對方一定要用人民幣結算，否則會使對方換匯成本增加，其結果又轉嫁到我們國內，推動資金成本和商品價格的不斷上漲，非但推動不了人民幣國際化，而且破壞了雙方良好關系、影響合作。當我國推進人民幣國際結算的同時，別國也想推進本國貨幣的國際結算；單方面推進，對方會感覺不平等而難以輕易接受，而雙邊制度安排就容易推進，因為貨幣互換合作的前提是雙方自愿、互惠互利、機制靈活。因此，國與國的貨幣互換不僅可以解決兩國的貨幣結算難題，而且可以維系國家之間長期的合作關系。盡管協議是雙邊的，當我們簽訂協議越來越多后就容易形成多邊機制，人民幣交易的氛圍就會漸漸形成，人民幣在國際市場的地位就逐漸被接受、被認可。

貨幣互換合作擴大了人民幣輸出境外的渠道和使用范圍。交易慣性是國際貨幣的內在屬性。美元作為國際結算貨幣因其具有交易慣性的特性以及貨帀交易成本的約束，使得美元在全球的超級貨幣霸權地位難以撼動。在世界經濟發(fā)展史上，英國、美國都借助了大量向外投資和維持長期的貿易逆差大量輸出本國貨幣。貿易逆差是英國將英鎊作為世界貨幣輸出到全世界的原因；英國在19世紀中期就具備了絕對的經濟優(yōu)勢，但其貿易收支卻始終是赤字。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中美國的經濟實力大大增強，但為了排擠傳統的世界貨幣英鎊；先是在大戰(zhàn)期間對歐洲的軍事援助使用美元結算，戰(zhàn)后再通過馬歇爾計劃，對歐提供了130億美元的復興援助，但仍要求用美元結算；這些做法的目的就是向全世界輸出美元。在美元國際化的進程中，最關鍵的第二步是開放國內市場，主動擴大進口。戰(zhàn)后美國第一次出現貿昜赤字是1971年，此后美國貿易赤字不斷擴大，近年來美國國內經濟因巨額的貿易逆差受到極大影響；盡管如此，卻絲毫撼動不了美元的超極霸權地位，美元反而擴張的速度越來越快、擴張的范圍越來越廣，輸出的美元數量達到了驚人的地步，今天美國仍然是通過大規(guī)模的貿易赤字向全球輸出美元。自改革開放30年來中國一直是順差大國；貿易赤字會導致中國制造業(yè)轉移國外從而帶來國內失業(yè)率上升，與當前中國經濟的發(fā)展階段不相適應。在我國尚未實現經濟發(fā)展方式根本轉變時，通過貿易赤字來輸出人民帀將帶來就業(yè)矛盾、經濟蕭條和經濟衰退等問題。因此，開展貨幣互換合作是當前向國際金融市場輸出人民幣的有效辦法。

2008年金融危機后與我國人民銀行簽署貨幣互換協議的國家有14個；這意味著今后這14個國家與中國的貿易往來及投資合作都可以采用人民幣計價和結算，這相當于給進口方提供了貿易融資，發(fā)揮了貨幣互換協議對貿易推動的功能；因為在簽訂貨幣互換協議的同時，雙方政府也簽訂本幣結算的協議，大家相互持有對方貨幣后，在國際貿易進出口中就會首先使用對方貨幣計價和結算，中國即可借助世界笫一貿易大國的地位通過貨幣互換合作輸出大量人民幣，這樣既能加快推進人民幣國際化進程，又能控制金融風險。

貨幣互換合作突破了我國資本項目不開放對人民幣國際化的障礙。目前在國際金融市場上，人民幣還不能像美元、歐元等國際貨幣那樣擁有豐富的理財產品和投資避險工具。持有人民幣的境外企業(yè)和外國人仍難以為手中的人民幣進行理財和保值、增值；因為人民幣不是自由兌換貨幣、不是國際貨幣，這也是國際金融市場上跨國公司不愿使用人民幣結算的原因。任何貨幣只要不能自由兌換就是高風險貨幣，其在國際貿易、國際投資市場上被接受、被認可程度必然十分有限。當前人民幣國際化的難題是怎樣使境外非居民手中持有的人民幣不貶值并能獲取理財收益？至今中國仍不具備完全開放資本項目的條件。國內外經驗教訓表明，資本賬戶開放容易給國內經濟帶來金融風險和金融振蕩，20世紀70年代以來由于資本項目開放過早、過快，許多國家都發(fā)生了金融危機；例如：1982～1983年智利爆發(fā)了貨幣危機，原因是智利1979～1981年迅速放松資本管制，資本流出占GDP11.1%；③1994～1995年墨西哥爆發(fā)了金融危機，原因是1992年墨西哥加速推進資本項目自由化，資本流出占GDP4.5％；④所以貨幣的完全可兌換、資本項目的完全開放對今天的中國存在著巨大的風險。而中國這樣的資本項目管制又是制約人民幣國際化的最大障礙，雖然今天的中國已是世界第一出口大國和第一貿易大國，但用人民幣結算的貿易量占國際貿易結算總量比重不到1%；當前要推進人民幣國際化需要考慮的核心問題是：境外進口商和非居民如何獲取人民幣以及怎樣激發(fā)他們主動使用人民幣進行貿易結算和投資結算？中央銀行的貨幣互換合作可以很好解決這些關鍵問題。兩國中央銀行一旦啟動貨帀互換合作協議，雙方的跨境貿易和跨境投資就可直接使用本國貨幣結算，而不再使用第三國貨幣，等雙方交易額達到一定規(guī)模后，按照貨幣互換合作協議由兩國中央銀行累計總額結清；如此就保證境外客戶手中的人民幣回流國內，同時也解決境外客商人民幣結算資金的來源問題，從而克服資本項目不開放對人民幣國際化的制約；這樣境外客戶不僅從人民升值中獲得收益也不必再擔心手中持有的人民幣保值和增值問題。

貨幣互換合作有利于中國走出“美元陷阱”的困境。中國從2006年至今己連續(xù)7年在全球外匯儲備排行第一，中國外匯儲備規(guī)模擴增近55倍。⑤其后果是中國因購買大量美債而陷入“美元陷阱”，在第二輪量化寬松政策中我國外匯儲備由于美元大幅貶值損失已超過5000億美元。⑥金融危析后，中國政府加快了貨幣互換合作步伐；與貿易關系緊密的東南亞、拉美、歐洲等國簽訂了多項貨幣互換協議。貨幣互換機制的有效性和便利性在于：它完全是雙邊互利互惠的自愿行為。一個國家可以和多個國家簽訂雙邊貨幣互換協議，但也可以不與風險特別大的國家簽訂貨幣互換協議。兩國的貨幣互換協議既可以是短期的也可以是長期的，隨著經濟形勢和匯率的變動還可以不斷地進行調整。貨幣互換的真正意義在于：非儲備貨幣國家通過貨幣互換的方式進行金融合作可以達到去美元化的目的。一個國家的貨幣是否會變成儲備貨幣完全取決于貿易雙方而不是任何國際經濟組織，非儲備貨幣國家通過互相持有對方的政府債券，就可以使對方的貨幣成為了儲備貨幣。毫無疑問，隨著越來越多的國家與中國貨幣互換規(guī)模的不斷擴大將對美元超級霸權造成巨大沖擊，以至市場對美元的需求將大量減少，從而使我們有能力擺脫“美元陷阱”，有效地抵御美元不斷印制、不斷貶值給中國造成的財富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