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國和平崛起形成中國模式，中國價值也得以浮出水面，中國價值的形成得益于“中國模式”的實踐。中國價值的呈現(xiàn)有賴于恢復和重建底線道德基礎之上和從傳統(tǒng)價值汲取的可資當前社會利用的價值觀，同時，還有賴于在競爭性的關系中回應西方價值，中國價值的最終表現(xiàn)要視我們創(chuàng)造性的再生出來的價值觀念。

【關鍵詞】中國價值　西方價值　中國模式

【中圖分類號】D616　　　 　 　【文獻標識碼】A

浮出水面的“中國價值”

作為大國的中國的現(xiàn)代化成就、中國成長的經(jīng)驗有西方現(xiàn)代化經(jīng)驗無法歸納的內容，所以對現(xiàn)代化的觀念有必要防止兩種片面性，一種以西方的現(xiàn)代化經(jīng)驗為標準，處處以西方經(jīng)驗為取裁標準，二是以中國特殊國情為基準，認為中國與西方所在皆異。事實上，對“中國模式”的理解也蒙上了這二種片面性，很難有一種“中道”的立場。所謂“中道”，是不受意識形態(tài)的看法左右。那些站在西方學理立場、受西方學術訓練的學者，自認為是客觀中立的立場，其實早已受過西方意識形態(tài)的熏陶而不自知①，以他們的眼光去看中國的現(xiàn)代化發(fā)展模式自然不無偏見。

當代沒有人否認鄧小平理論是中國現(xiàn)代化理論最成熟的理論。鄧小平理論之所以成熟，乃因為它的中道，鄧小平自己說，“國外有些人過去把我看作是改革派，把別人看作是保守派。我是改革派，不錯；如果要說堅持四項基本原則是保守派，我又是保守派。所以，比較正確地說，我是實事求是派”②。“中道”的立場即是“實事求是”的立場。鄧小平的現(xiàn)代化之路，既不盲從西方經(jīng)驗，也不固步自封。由于大家對“中道”方式缺乏了解，很多人對鄧小平理論用保守主義與西化的二極化來理解。二者都可以從鄧小平理論中找到理據(jù)。深諳西方學術訓練的人認為鄧小平的現(xiàn)代化之路偏離現(xiàn)代化的應有軌跡，如鄧小平尋求高度集權與適當下放權力相結合的政治體制，就令他們所不解，但鄧小平強調集權并非像一些保守拒絕西方經(jīng)驗的人士所認為的那樣，集權本身就是目的，鄧小平強調社會主義，強調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其實所注重的并不是既有的政治體制本身，而是這個體制本身能否發(fā)揮它的長處，為促進中國的經(jīng)濟和社會進步做出貢獻。普通人認為鄧小平在改革開放之初主張政治體制改革，認為這些改革會促進中國的政治制度更注重自由與民主，會向西方的政治體制靠攏。其實鄧小平倡導的政治體制改革，雖然不拒絕因為改革而客觀帶來的自由與民主，但改革的目的是通過體制的創(chuàng)新，能更好地激發(fā)人民的活力和整個國家的活力，促進更好的解放和發(fā)展生產力。可以說，這是鄧小平中國現(xiàn)代化之路成功的關鍵。鄧小平的整個現(xiàn)代化道路都遵循了這一思路，它成功造就了今天為世矚目的“中國模式”。

鄧小平為我們成功實踐中國模式建構了一個范式，這個范式雖然也包含了不少文化與價值方面的內容，但對中國價值觀方面的論述，沒有提到重要的位置。隨著中國模式的世界影響力的增強，中國對世界的影響不可能僅限于經(jīng)濟或軍事等硬實力上，文化等軟實力的作用一定會日趨重要。塑造并明晰中國模式當中的文化與價值觀部分，在當前已經(jīng)到了水到渠成的時候了。不能想象，一個對全世界有舉足輕重影響力的大國，它在價值觀與文化觀上卻沒有影響力。網(wǎng)上廣泛傳播的撒切爾夫人的一段話，“中國成不了超級大國，因為中國沒有那種可以用來推進自己的權力，進而削弱我們西方國家的具有‘傳染性’的學說。今天中國出口的是電視機，而不是思想觀念。”這段話的出處存疑，但在2000年10月30日，她在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作的《成就領袖的時代》的演講，針對中國卻講了“中國不會成為一個可以與美國匹敵的超級大國，至少在它卸下沉重的社會主義負擔之前。不過，中國是一個懷著潛在敵意的地區(qū)性大國”。她的預言不足為據(jù)，但是她提的中國缺乏具有“傳染性”的學說，倒確是道出了實情。如今具有世界“傳染性”的思想觀念無疑只有美國。中國在歷史上曾是最具有“傳染性”的，在西方價值成為世界強勢價值觀之前，中國價值是世界性的價值標桿。當前中國文化的軟實力與日俱增。這倒不是要“傳染”其他各國，更主要的是中國自身的需要。所謂“富、庶、教”，先富后教是一個國家成長的必然過程，而且，中國模式只有加上文化內涵，對內能認識自身，對外能影響其他文明，才能是一個完整的模式。無論是天時、地利還是人和，“中國價值”都開始浮出水面了。

中國價值觀的主要內涵

我國的價值觀建設自21世紀初開始提上快車道。2001年頒發(fā)《公民道德建設綱要》，以“愛國守法、明禮誠信、團結友善、勤儉自強、敬業(yè)奉獻”20字作為公民道德建設的主要內容。2006年10月黨的十六屆六中全會明確提出了“建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命題，并提出了社會主義核心體系的內容是“馬克思主義指導思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共同理想，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創(chuàng)新為核心的時代精神，社會主義榮辱觀，構成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基本內容”。2012年黨的十八大報告提出了“三個倡導”，即“倡導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倡導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倡導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積極培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這“三個倡導”所體現(xiàn)的內容是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最新概括，代表了當前對中國價值觀的一種相對固定的表述。

我們注意到，《關于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意見》提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fā)展相契合，與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和人類文明優(yōu)秀成果相承接”，這點出了中國價值觀的來源，一是主要來自于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實踐，當然也包括社會主義革命時期形成的價值觀，二是中華民族的優(yōu)秀傳統(tǒng)，三是外來的其他國家和地區(qū)當然也包括西方先進國家的優(yōu)秀文明。中國價值觀不可能自外于這三種來源，當然也不可能是這三種來源的簡單混合。從這三種價值來源如何構建出當代中國的核心價值，從而彰顯區(qū)別于西方價值體系的中國價值，正是我們要研究的問題核心。“三個倡導”中，代表國家層面的“富強、文明、民主、和諧”，較多的體現(xiàn)政治層面上社會主義的淵源，代表社會層面的“自由、民主、法制、公正”，則受到西方價值的影響，代表公民個人層面的“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則較多體現(xiàn)傳統(tǒng)價值。如果動態(tài)的看“中國價值”的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價值觀正像一個人的信仰一樣，多為單一而排他的。當然不是說一定要排斥外來文明，所以現(xiàn)在的這種概括反映了對“中國價值”探索的階段性表達，它會隨著中國現(xiàn)代化成長經(jīng)驗而不斷轉換成更合理更具代表性和更打動人心，從而人人更愿意捍衛(wèi)它的表達。要這樣做，我們需要回應、解決一系列的核心問題。

“中國價值”的三個來源中社會主義是主要的。因為歷史的原因，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偏向于革命與建設，而在文化、道德價值等領域則較少涉及。隨著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過程的推進，中國的改革開放和現(xiàn)代化建設實踐，漸次豐富了中國社會主義文化與價值的內容。同時，這些內容也不可避免地與中國傳統(tǒng)的道德價值與外來的西方的文化價值產生重疊。社會主義價值建設基于政治革命與政治理論基礎之上，繼承了政治剛性原則和意識形態(tài)的單邊性。伴隨著中國經(jīng)濟政治等實力的形成，中國的核心價值應該是能與中國當前的影響力相匹配并能反映中國成長經(jīng)驗的，不僅是國人的共識，也是舉世公認的。最重要的一點，正如西方價值之所以是目前全世界強勢的價值觀，是因為在這套價值觀下西方國家的現(xiàn)代化取得的成就。同樣的道理，中國價值在今天浮出水面，越來越引人關注，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國現(xiàn)代化取得的目前為止僅次于西方現(xiàn)代化的成就。所以，中國價值要取得與西方價值平起平坐的地位，最關鍵的就是中國的現(xiàn)代化要取得成功。中國價值的內涵如何，最重要的并不是三個來源的各自傳承及其交叉互聯(lián)關系，而是中國的現(xiàn)代化實踐，是在鄧小平理論所引導下的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的進程及其成功，這點是我們把握“中國價值”最關鍵重要的一點。換言之，中國價值的內涵真正形成的主場并非過去的歷史或外來的文明，而是中國今天的實踐，是中國模式這條道路上所走過的經(jīng)驗總結和價值體認。在這個意義上，“三個倡導”所內含的幾大關鍵價值指標，都來源于中國模式的實踐，是非常對的。雖然，我們在作這種歸納時，可能刻意去擷取一些代表性的概念，而這樣做可能會出現(xiàn)這樣那樣的問題。用什么概念并非主要，關鍵的是我們要認識到，當代中國價值只可能呈現(xiàn)在實踐中國現(xiàn)代化的當代視域中，它的內涵應該從中國所有民眾為求得自己國家和民族的現(xiàn)代化偉業(yè)過程中所珍視并引以為傲的價值中得到規(guī)定。

中國價值觀構建的主要途徑

上述我們簡要分析了當前“中國價值”形成的三種來源及其存在的主要癥結，那么，要形成與中國當前國力相當?shù)?ldquo;中國價值”，當前應該主要做些什么努力？

一是恢復和重建底線道德與價值基礎之上的中國社會公認的價值。為促進中國價值的形成，當前除了宣傳之外，更重要的是通過國家力量來形成中國價值所欲表建立的核心價值。如“誠信”，在改革開放重視效率甚于公平的早期時代，功利效率壓過了其他，因而造成種種違反誠信的怪象與亂象，這不僅有違中國傳統(tǒng)價值，而且也與世界公認的價值相悖，如果不能恢復和建立起包括“誠信”等在內的世界公認的底線道德與價值，并在此基礎上構建起為國人所珍視的價值，那中國價值的建立就無從談起。中國社會最倡導倫理道德觀念，但因為種種條件這些倫理道德淪為不可能，從而使得中國社會常陷于偽善。這中間有道德虛高的一面，如要求“涂之人為禹”，這與現(xiàn)代社會尊重人性、個體性也不相符合，所以當前中國價值建立的努力方向應是喚醒傳統(tǒng)社會并持續(xù)到今天的為國人所珍視的價值，并舉全國之力來確立和保證這些價值的實現(xiàn)。以中國今天來講，國家應懲罰不守誠信之舉，并通過經(jīng)常性的制度建設來促成“誠信”等在中國成為人人得而衛(wèi)護的底線價值。

第二，要創(chuàng)造性的吸收中國社會的傳統(tǒng)的價值觀。中國傳統(tǒng)的價值觀，雖經(jīng)近代以來革命及政治運動的沖刷，業(yè)已不成體系，但始終還是中國社會的價值基礎。從民族傳統(tǒng)與當下的價值體系中尋找自己的價值源頭勢成必然，而且，民族傳統(tǒng)的價值體系是一個國家與民族價值最深層的來源。當前的“中國價值”建設離開傳統(tǒng)的價值，即成無源之水。中國的傳統(tǒng)價值歷來以孔孟之道標稱，孔孟之道的要義，民國時《東方雜志》主筆杜亞泉說是“君道臣節(jié)”，1943年以蔣介石署名的著作《中國之命運》認為是八綱四維，“中國國民道德的教條，是忠孝仁愛信義和平，而中國立國的綱維，為禮義廉恥。”③不管哪種表述，傳統(tǒng)價值講究一個人不能脫離為人的基本操守，要重禮節(jié)義，有所堅守與執(zhí)著，不能見利忘義，這是孔孟之道所謂的“成人之教”。雖然這些基本原則有不同的表述，但基本思想不變，所以有人說儒家是一個不是宗教的宗教。這與現(xiàn)代社會重視人的自然本性，世俗的人沒有理想有相當?shù)木嚯x與張力。傳統(tǒng)社會以仁愛禮義等道德綱目作為人的理想與原則，在當代應該做適應現(xiàn)代社會需要的轉換。但中國社會應該堅持理想與原則則是確定不疑的，而中國社會堅守的這些理想與原則，應該是政治化的社會主義的政治理想如共同富裕、人的自由與解放等之外加上傳統(tǒng)中國富有人性化的如仁愛信義等理想，而這是我們從傳統(tǒng)中國價值中應予汲取的。

第三，如何回應西方價值，以強化中國價值的世界競爭力。西方的價值觀近代以來隨著船堅炮利，給國人強烈的印象。冷戰(zhàn)后，美國成為世界霸權國家，不遺余力的對外輸出價值觀，這也是迄今為止人類歷史上成功的文化價值的輸出。這種宣傳造成以自由、民主為主要代表的美國價值觀成為多數(shù)人心目中普世的價值。事實上，自由、民主當然不是普世的價值。“創(chuàng)立資本主義不是一種榮耀，而是一種文化上的恥辱”④，正因為在西方價值中滲透了人為意識形態(tài)化的價值觀，所以，西方的價值不可能直接拿來為我所用。因此，在吸收西方價值觀時，我們一定要對此進行實事求是的分析，用“歷史的方法—‘祖孫的方法’……一頭是他所以發(fā)生的原因，一頭是他自己發(fā)生的效果；上頭有他的祖父，下面有他的子孫。”⑤如美式民主，托克維爾早就揭示它是美國特殊民情所決定的。全世界沒有一個國家的民主會是一樣的，會有標準可循的。民主本身不是原因，不是像美國人宣傳的那樣有了民主，就會解決政治問題。民主之所以是世界各國人所看好的，是一個“好東西”（俞可平語），對于美國來說，是因為它是利器，可以讓美國變得強大。同樣，對于中國來說，如果民主只是拿來選舉，讓不同的人可以因此合法的爭權，則于國于民沒有什么大的好處。真正的為中國社會所需要的民主，就是鄧小平所說的社會主義民主，它的根本目的是通過發(fā)揮人民群眾，國家機關的積極性，“調動積極是最大的民主”⑥，從而更好的發(fā)展社會生產力，最終也是讓國家富強。發(fā)展民主，在中國必須服從發(fā)展生產力和國家富強這些根本目的，所以，我們吸收西方的價值，應該分析西方價值的來源及其與它們所對應的社會的關聯(lián)關系，從而真正吸收其精髓。

第四，用綜合的方式，創(chuàng)造性的生發(fā)中國價值。如前所述，當代中國價值的合理內容應該是以社會主義的價值理想為基本，綜合吸收中國傳統(tǒng)和西方的價值觀念。因此，如何將這三種合成從而顯明當代中國價值的內容，并以此區(qū)別于西方價值，是當前中國價值建設最重要的課題。“民族的就是世界的”，這句常識是深刻的。中國價值要影響世界，一定在基本面上是中國民族所特有的，但是民族的東西如果不能經(jīng)過現(xiàn)代社會的洗禮，不能勝任帶領中國社會實現(xiàn)現(xiàn)代轉折，也不可能成為我們民族精神的主流，更不可能影響及于世界。在當代，中國價值的這個形成一定是與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國家這個過程同步的，并且能體現(xiàn)這個過程的精華，同時，又能為促成這個過程的順利實現(xiàn)提供正向的精神動力。在這點上，實際上就是今天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過程，也就是說，馬克思主義和中國特有的一定要走向二位一體，馬克思主義要適應中國的具體實際，而中國特有的同樣也要適應現(xiàn)代化需要而作轉折。這個過程就是創(chuàng)造性的生發(fā)過程，中國價值只能產生于這個創(chuàng)造性的生發(fā)過程。

（作者為南京工程學院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副教授；本文系江蘇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中國價值：區(qū)別于西方的價值體系研究”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14MLD007）

【注釋】

①王正毅：《世界體系論與中國》，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年，第182頁。

②⑥《鄧小平文選》（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209頁。

③蔣介石：《中國之命運》，臺灣：正中書局，1943年，第9頁。

④［美］伊曼紐爾沃勒斯坦：《現(xiàn)代世界體系》（第1卷），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1頁。

⑤胡適：《胡適文存》（卷2），上海書店，1992年，第200頁。

責編 /張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