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從1949年新中國成立至今，中國的全球能源戰(zhàn)略經歷了“萌芽期”“成長期”和“成熟期”三個發(fā)展階段。中國對外能源合作實踐也經歷了三個時期，即由高度依賴蘇聯的石油進口到實現自力更生成為凈出口國；從以“引進來”為重點向原油和成品油的凈進口國轉變；從“走出去”開展全球范圍多方面的能源合作建設并逐漸掌握合作主導權，到“一帶一路”大戰(zhàn)略的開啟，標志著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的全面確立。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目標逐漸從單純追求“能源實力”，向將“能源實力”轉變?yōu)?ldquo;能源權力”過渡；戰(zhàn)略使命著力于“推動能源合作和促進能源革命”；戰(zhàn)略實施通過能源外交和能源服務向全球和地區(qū)提供能源治理的國際公共產品；戰(zhàn)略布局重點為“絲綢之路經濟帶”沿線地區(qū)。
【關鍵詞】全球 能源戰(zhàn)略 能源實力 能源權力
【中圖分類號】D81, P754.1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17.05.008
對于“戰(zhàn)略”一詞的內涵，有著不同的解讀。戰(zhàn)略原本是軍事術語，通常被理解為指導戰(zhàn)爭的謀略?，F代社會中，“戰(zhàn)略”一詞被廣泛應用于各個領域，多指對全局性、高層次重大問題的籌劃和指導?！掇o?！穼?ldquo;戰(zhàn)略”的解釋是：政黨、國家做出的一定歷史時期內具有全局性的謀劃。由此，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應該是指立足于國際能源形勢和能源格局的發(fā)展變化，著眼于中國2030年前能源安全與國家發(fā)展的需要，對中國能源全球發(fā)展路徑和政策的一種高度概括，它規(guī)范了中國能源全球發(fā)展的總體思路，涉及戰(zhàn)略目標、戰(zhàn)略使命、戰(zhàn)略核心、戰(zhàn)略實施和戰(zhàn)略重點等重大問題。
中國既是能源生產大國，又是能源消費大國，還是新能源科技研發(fā)大國，是國際能源領域的重量級“玩家”，世界各國高度關注中國的全球能源戰(zhàn)略。中國自2006年才成為原油凈進口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起步較晚。當前，全球能源形勢發(fā)生重大改變，無論是能源生產還是能源消費都醞釀著革命性的調整。經過半個多世紀的國際合作，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基本成熟，其戰(zhàn)略目標也從單純增強能源實力，向將能源實力轉化為能源權力轉移。本文將探討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的演進階段、物質基礎、現實環(huán)境、戰(zhàn)略框架，并以歐亞大陸為地區(qū)實踐來說明“一帶一路”戰(zhàn)略實施對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的作用與影響。
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的演進階段：從“萌芽期”“發(fā)展期”到“成熟期”
從1949年新中國成立至今，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經歷了“萌芽期”“成長期”和“成熟期”三個發(fā)展階段。在此期間，中國對外能源合作實踐也經歷了三個時期：第一個時期由高度依賴蘇聯的石油進口到實現自力更生成為凈出口國；第二個時期通過“引進來”向凈進口國轉變；第三個時期從“走出去”開展全球范圍多方面的能源合作建設并逐漸掌握合作主導權，到“一帶一路”大戰(zhàn)略的開啟，標志著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的全面確立①（詳見表1）。
新中國成立初期，面對西方國家的經濟封鎖，中國只能與蘇聯等社會主義國家開展能源合作，意識形態(tài)、國家之間的共同利益和集體安全是其中的重要動因。對中國而言，國際能源合作也是石油戰(zhàn)備的需要。中國與蘇聯之間石油進口、技術設備等方面的基礎合作，孕育了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的“萌芽期”，當時中國的對外能源政策只是全面對外政策的一個部分，合作程度完全依賴于中蘇兩國關系。上世紀50年代后期，由于中蘇之間在意識形態(tài)和政策方面存在巨大分歧，兩國合作關系破裂。我國加大了石油生產力度，在能源方面回歸到建國初期的獨立自主政策。中國也從石油凈進口國成為了石油凈出口國。
從1978到1992年，中國石油出口量逐漸減少。這個階段是中國全方位能源合作的醞釀階段，是以市場開放、能源出口換取資金、技術和設備“引進來”為重點的國際能源合作政策②。其中，海上石油的勘探和技術合作是一個新的方面和合作重點。這個時期中國對外能源合作實踐的特點是對象國日益多元化，合作內容不局限于油氣，對外能源戰(zhàn)略有了新的思路，但依然依附于國家對外政策的“大盤子”，局限于國家與國家之間的雙邊國際性。
1993年，中國成為成品油凈進口國。1996年，中國成為原油凈進口國。在上個世紀90年代初，為了貫徹中央提出的“充分利用國內外兩種資源、兩個市場”的方針，我國開始實施“走出去”戰(zhàn)略，積極開展能源國際合作。這期間，中國能源外交取得了重大突破，加入了多個多邊和雙邊、地區(qū)和全球合作機制；在五大洲開設了多個油氣國際合作區(qū)域，獲得了相當規(guī)模的權益油氣資源；還建立了對外能源貿易體系。
從改革開放的“引進來”到1993年后的全面“走出去”，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進入了“發(fā)展期”。這一階段的特點是充分運用能源外交手段，由國家主導、能源企業(yè)及其他主體參與，利用外交資源保障國家能源安全或以能源關系謀求國家利益，進行各種與能源相關的活動。這個時期，中國對外能源實踐也從以雙邊為主發(fā)展為以雙邊和多邊為基礎的全球性戰(zhàn)略③。
2008年金融危機后，油價一直在低位徘徊，消費國在國際能源市場的影響力不斷增強。作為全球第一大能源消費國和石油進口國，中國積累了幾十年國際能源合作的經驗與教訓，在對外能源合作過程中的主動權不斷提升，合作目的和方向也日益明確，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在不斷成熟。
2013年9月，中國提出了“絲綢之路經濟帶”倡議，并于2014年提出了“一帶一路”國際倡議和國家戰(zhàn)略，這是一個由中國首倡、高層推動的國家戰(zhàn)略，其成敗關乎中國國家昌盛、民族復興，“一帶一路”戰(zhàn)略中能源的角色被稱為“重中之重”。能源發(fā)展不只關乎國家和地區(qū)的能源安全，而且聯系著國家和地區(qū)的整體利益；對外能源合作的目的已經不僅是獲取或擁有能源本身，而是實現經濟和環(huán)境的雙重效益；中國能源戰(zhàn)略真正擁有了自己完整的國際發(fā)展路徑，而不再只是依附于國家整體對外政策，這一切都說明中國的全球能源戰(zhàn)略已經正式確立。
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的物質基礎：能源實力的不斷增強
中國對外能源合作實踐的三個時期，經歷了建國初期、改革開放經濟高速騰飛時期以及中國與世界政治經濟的全面融合時期，跨越了整整半個多世紀，是中國能源實力的大規(guī)模蓄積階段。中國能源實力的不斷增強，夯實了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確立和實施的物質基礎。
國家實力分為硬實力和軟實力。硬實力是支配性實力，是構成一國的經濟力量、軍事力量和科技力量的物質基礎。能源實力是國家硬實力的主要組成部分，它關乎國家安全和國家發(fā)展。能源實力有以下幾個組成要素：能源資源量，包括高儲采比的儲藏量以及戰(zhàn)略和商業(yè)儲備量；能源供應能力，能源對外依存度的大小決定了國家能源安全的自主性程度；能源進口力，即進口來源的多元化程度和年度進口量；對能源運輸主要通道的擁有量，包括鐵路、管道和海上運輸線以及聯接管道的港口與碼頭等；能源技術的研發(fā)力和能源設備的生產力；參與國際能源金融的程度（詳見表2）。
從建國之初到2013年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正式確立，中國對外能源合作取得了巨大的成就。首先，形成了完整的能源工業(yè)體系。完整的能源工業(yè)體系是一個在外部聯系全部切斷時，仍然能夠自我維持、自我復制、自我升級的能源生產與發(fā)展體系。其次，能源外交取得了重大突破。通過政府高層互訪和各種首腦峰會等方式，中國與世界多個國家簽訂了政府間能源合作協議，并與多個國家組織簽署了能源合作框架協定，為中國開展對外能源雙邊與多邊國際合作奠定了扎實的基礎。第三，建立了多個油氣國際合作區(qū)域，獲得了相當規(guī)模的權益油氣資源。中國在全球33個國家執(zhí)行著100多個國際油氣合作項目，建成了5大國際油氣合作區(qū)，主要包括以蘇丹項目為主的非洲地區(qū)，以阿曼、敘利亞項目為主的中東地區(qū)，以哈薩克斯坦項目為主的中亞—俄羅斯地區(qū)，以委內瑞拉、厄瓜多爾項目為主的美洲地區(qū)以及以印度尼西亞項目為主的亞太地區(qū)，形成了中國開展國際油氣資源合作的全球性區(qū)域格局。第四，建立了對外能源貿易體系，初步形成了以石油、液化天然氣（LNG）、天然氣、煤炭、鈾礦為主的能源進出口貿易體系，運輸方式以油輪為主、管道為輔，國際市場上以現貨、期貨及長期購買協議等多種方式結合。第五，中國能源公司極大地提高了國際競爭力。經過多年發(fā)展，中國國有能源企業(yè)不僅掌握了國際能源合作項目運作模式，積累了豐富的資本運作、合同談判等方面的經驗，海外投資效益不斷提高，國際影響力顯著增強。④
國家權力是由各種實力構成的。查爾斯·金德爾伯格（Charles P.Kindleberge）從政治和經濟相互關系的角度來分析，他認為權力就是為達到特定目標而具備的力量，以及有效使用這種力量的能力。新現實主義對“權力”的解釋是：一個行為體強大到這樣的程度，以至于它對其他行為體的影響大于后者對它的影響。⑤由此，能源權力是一種基于一國能源實力所產生的能夠實現國家利益及影響他國的能力。只有當國家能源實力增強到一定程度時，這個國家才具有影響他國的能源權力，才具備全球能源戰(zhàn)略的實施能力。否則，根本不具備設定全球能源戰(zhàn)略的資格。目前，世界上真正具有全球能源戰(zhàn)略的國家并不多，僅限一些發(fā)達國家以及少數發(fā)展中國家（如中國）。
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的現實環(huán)境：能源轉型與能源革命
人類能源文明史上的第三次巨大轉型，以2014年底油價的一路狂跌為標志。這次從化石能源向非化石能源的轉型，與前兩次從木材到煤炭、從煤炭到石油的轉型一樣，將從根本上重塑全球能源秩序。幾乎所有的國家都需要在此過程中做出政策選擇，進行一場順應能源轉型方向的調整。對于以煤炭為主要消費品種的中國，能源革命的提出，是建立在對全球能源形勢發(fā)生變化的戰(zhàn)略判斷之上。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是為能源生產、能源消費、能源技術和能源體制革命服務的，因此需要厘清戰(zhàn)略實施所面對的現實環(huán)境。世界能源形勢轉型有以下特點（詳見表3）：
油價長期低迷，揭示著“大能源”時代的到來。這一輪油價下跌不同于1986年和2008年的兩次下跌，這次是能源轉型過程中的下跌，是在供需基本面起決定因素的基礎上，一場常規(guī)與非常規(guī)油氣（頁巖／致密油氣）資源搶奪市場份額的較量。常規(guī)油氣與非常規(guī)油氣的生產總量大于消費量，在經濟疲軟，特別是包括中國在內的新興經濟體欲振乏力的情形下，油價的下行壓力被進一步放大。北美非常規(guī)油氣革命是油價下跌的促發(fā)器。
全球能源需求重心逐漸從發(fā)達國家轉移到發(fā)展中國家，特別是新興國家（emerging nations），區(qū)域分布集中在亞太和中東。中國成為全球第一大能源消費國和原油進口國，巨大的消費力和消費市場增強了中國對于能源價格的影響力，有助于重新塑造中國的對外能源關系。
“大能源時代”是指，從能源品種來看，煤炭和常規(guī)油氣資源不再“一枝獨秀”，致密油氣、頁巖油氣、煤層氣等非常規(guī)油氣及新能源開發(fā)欣欣向榮，核能及各類可再生能源如太陽能、風能、潮汐能等技術日益成熟；從能源開發(fā)區(qū)域來看，大陸上油氣勘探開發(fā)熱點降低，而海洋油氣勘探開發(fā)力度加大；從能源與自然環(huán)境的聯系來看，能源發(fā)展越來越受到氣候變化等因素的限制。
能源權力被重新建構，不再以“油權”為唯一核心，還包含“能源供應權”“能源需求權”“能源技術權”“能源金融權”以及“能源碳權”，等等。世界不同地區(qū)及經濟體因為擁有不同的能源權力優(yōu)勢，在全球能源權力結構中各據一方。
“能源供應權”是指國家因擁有能源資源，在世界能源市場中具有資源供應的絕對權力，如沙特阿拉伯。資源國和生產國因為其能源供應權的優(yōu)勢，在全球能源權力結構中處于金字塔尖的位置；“能源需求權”是指能源需求國因巨大的能源消費量而具有的強大市場權力，如中國；“能源技術權”是指進入了第三次工業(yè)革命后，擁有先進技術就有了把握世界未來發(fā)展走向的影響權力，如德國；“能源金融權”是指憑借發(fā)達的金融體系以及對全球金融的影響力，對于能源價格擁有更多的話語權，如美國；“能源碳權”是指由于掌握了能源產品含碳量的計算方法以及碳政治的話語權，在低碳經濟秩序中具有的相對權力，如歐盟國家。
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的戰(zhàn)略框架：目標、使命、實施和布局
“戰(zhàn)略目標是戰(zhàn)略的核心，明確戰(zhàn)略目標是制定和實施戰(zhàn)略的關鍵”，戰(zhàn)略目標“具有統攬全局、高屋建瓴的大綱功能”，因此，對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的研究需要從戰(zhàn)略目標入手。
歷史上能源消費第一的國家都曾是霸權國家，如木材時期的荷蘭、西班牙，煤炭時期的英國和石油時期的美國。雖然中國不想也不會稱霸，但如何通過國際能源合作，將市場權轉化為國際政治含義中影響別國的國家權力，增強對全球資源分配乃至制度安排的話語權，從單純追求能源實力，向既追求能源實力又追求能源權力轉變，是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的戰(zhàn)略目標。這個目標有清晰的戰(zhàn)略框架，由戰(zhàn)略使命、總體思路、戰(zhàn)略實施和戰(zhàn)略布局四部分組成⑥（詳見表4）。
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使命就是要推動能源合作，促進能源革命。中國既是規(guī)模龐大、潛力巨大的能源市場，又是世界第一大能源生產國；既有“戰(zhàn)略買家”優(yōu)勢，也在某些能源方面擁有資源優(yōu)勢和技術優(yōu)勢。中國國土遼闊、鄰國眾多，擁有多條潛在的歐亞戰(zhàn)略通道，過境優(yōu)勢明顯，完全可以通過建立國際能源關系促進國家政治和安全利益的實現；另一方面，當前中國清潔能源使用比例過低，能源利用效率不高，環(huán)境污染問題突出，實現環(huán)境清潔和生態(tài)可持續(xù)發(fā)展的任務艱巨。因此，擴大清潔能源進口、引進先進節(jié)能和環(huán)保技術、發(fā)展油煤替代能源來支持能源革命，是當務之急。⑦
為實現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的戰(zhàn)略使命，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的總體思路為：順應新能源安全觀⑧的要求，落實國家能源戰(zhàn)略、外交戰(zhàn)略的要求；維護國家能源安全與發(fā)展，促進經濟社會的可持續(xù)發(fā)展，增進國家外交空間的拓展，穩(wěn)定全球能源安全；統籌兼顧國內和國際兩個市場、傳統能源與非傳統能源兩個發(fā)展、能源開發(fā)和能源利用兩個進步、能源發(fā)展與生態(tài)安全兩個確保；綜合運用各種能源外交資源，國家主導、多方參與，大力發(fā)展各種形式的國際能源關系，營造有利的國際能源合作環(huán)境，推動“合理、和諧、共贏、穩(wěn)定”的國際能源新秩序建立。
符合中國國家利益的國際能源新秩序的構建，只有通過能源外交和能源服務向地區(qū)和全球提供國際公共產品才能得以實現。國際公共物品是一種原則上能使不同地區(qū)許多國家的人口乃至世界所有人口受益的公共品。如，世界各國的能源安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國際能源市場的穩(wěn)定性，保障能源價格的平穩(wěn)和能源運輸的安全既符合能源出口國也符合能源進口國的需求，這樣在能源治理中就出現了對于國際公共產品的迫切需求，亟須由一些具有深厚能源實力的國家來提供。通過提供能源治理的國際公共產品，中國履行了負責任大國的承諾，從能源大國轉向了能源強國。
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布局首先應考慮“絲綢之路經濟帶”沿線的中亞國家和俄羅斯。與他們發(fā)展能源關系，對中國西部和北部邊境地區(qū)的穩(wěn)定、西部大開發(fā)戰(zhàn)略和振興東北老工業(yè)基地戰(zhàn)略的實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從能源經濟角度考慮，中亞國家和俄羅斯擁有豐富的石油、天然氣和鈾資源，有望成為我國極具潛力的能源供應基地；我國與這些國家陸路相連，開展能源合作不僅可以降低運輸成本，而且可以減少安全風險。
結語：中國全球能源戰(zhàn)略“一帶一路”的地區(qū)實踐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之間存在巨大的能源資源稟賦差異，這種差異性不僅體現在傳統的油氣資源領域，還體現在優(yōu)勢產能、新能源技術、能源資金、能源基礎設施建設能力、能源設備等方面，而中國在這些方面有著十分強大的實力。中國既能通過能源投資、建設電網、油氣管線等基礎設施來加強“一帶一路”地區(qū)的共同能源安全、減少地區(qū)能源貧困、改善地區(qū)人民生活質量，也能通過能源合作將優(yōu)勢產能存量和能源設備轉移并服務于沿線地區(qū)各國。通過與“一帶一路”沿線的資源國、進口國和能源途經國開展能源外交，增進了“一帶一路”地區(qū)的共同繁榮，這是中國利用自身能源實力，基于沿線65個國家日益趨同的新能源安全觀，追求共同并可持續(xù)的能源安全，給“一帶一路”地區(qū)提供的國際公共產品，為中國與沿途國家開展其他合作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一帶一路”地區(qū)是地緣政治學家麥金德所說的“世界心臟地帶”，包含了“絲綢之路經濟帶”的中亞、中東歐和西亞國家；“一帶一路”地區(qū)又是斯皮克曼所指的邊緣地帶，包含了“海上絲綢之路經濟帶”的東南亞國家，兩者都是指海上與陸上強國激烈爭奪的廣闊地區(qū)，亦是陸權和海權的復合區(qū)。誰控制了中心地區(qū)（心臟地帶）以及中心地區(qū)的邊緣地帶，誰就控制了歐亞大陸；誰控制了歐亞大陸，誰就掌握了世界的命運。雖然美國大戰(zhàn)略學家布熱津斯基認為歐亞（Eurasia）對美國的國家權力非常關鍵，但長期以來，美國忽略了這個地區(qū)。在新馬克思主義代表人物沃倫斯坦提出的世界體系論中，這個地區(qū)由那些給核心國家提供資源、勞動力和資本的外圍及半外圍國家組成，而這個地區(qū)正好被“一帶一路”戰(zhàn)略所覆蓋。
上個世紀90年代末期，中國的能源企業(yè)就開始在歐亞大陸進行能源投資，直到現在，歐亞大陸已經形成了由俄羅斯通往中東歐的油氣管線、中國與俄羅斯的油氣管線、中國與哈薩克斯坦石油管線、中國與中亞天然氣管線、中國與緬甸油氣管線組成的內部相聯的能源輸送網絡。該網絡將全球最主要的兩大能源生產中心中東和前蘇聯的巴庫、高加索和中亞與當前能源消費增長最迅猛的亞太需求中心完全整合在一起，在“一帶一路”沿線形成了一個產業(yè)鏈完整的地區(qū)能源市場。中國在“一帶一路”區(qū)域的能源投資，使歐亞大陸的權勢和地緣意義重新凸顯，而中國也因此將能源實力轉化為沿線國家可以接受的能源權力，日益成為海陸復合型的世界強國。
注釋
①有關中國對外能源合作實踐的發(fā)展階段，可參見KarenSmith Stegen, Understanding China'sglobal energy strategy, InternationalJournal of EmergingMarkets, 2015, 10(2): pp.194-208; Maximilian Mayery andJostWubbeke,Understanding China's International Energy Strategy, TheChinese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 2013, Vol. 6, pp.273-298。
②張蛟：《“對外依賴性”和“戰(zhàn)略自主性”：中國國際能源合作探析》，外交學院2013級博士研究生學位論文，2016年，第24頁。
③國際（International）是一個非常常見的政治用語,它的直接意思是“國家之間的”，杰里米·邊沁1789年首次使用了“國際”這個詞。“全球”則忽略了國家的邊界，指更為宏觀的事務。
④WenshengCao andChristophBluth, "Challenges and Countermeasures of China'sEnergySecurity", Energy Policy, 2013(53): p.387.
⑤CharlesP.Kindleberge, Power and Money: The Politics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and theEconomics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 BasicBooks, 1970, pp.56-65; Kenneth Waltz,Theory of InternationalPolitics, Addison-Wesley, 1979, p.192.轉引自張曉慧：《能源安全預期、現狀偏好與大國的能源外交決策》，《當代亞太》，2011年第6期。
⑥王海運、許勤華：《能源外交概論》，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2年，第189～217頁。
⑦OleOdgaard and JørgenDelman, "China's energysecurity and its challengestowards 2035", Energy Policy,2014(71): p.110.
⑧2006年7月，胡錦濤主席在G8集團與發(fā)展中6國領導人的圣彼得堡對話會議上提出了互利合作、多元發(fā)展、協同保障的新能源安全觀，并且提出了三個方面的具體努力方向：加強能源開發(fā)利用的互利合作；形成先進能源技術的研發(fā)推廣體系；維護能源安全穩(wěn)定的良好政治環(huán)境。
China's GlobalEnergy Strategy: From Energy Strength to Energy Power
Xu Qinhua
Abstract: Since the founding of New China in1949, China's global energy strategy has experienced three stages:"infancy", "growth" and "maturity". The Chineseforeign energy cooperation has also gone through three periods chronologically,which include the period when China got rid of high dependence on oil importsfrom the Soviet Union, achieved self-reliance and even became a net exporter;the period when China first focused on "bring in" and then turneditself into a net importer of crude oil and refined oil; and the period whenChina "go global" to engage in energy cooperation in diverse areasand gradually play a leading role, and launch the Belt and Road great strategy,marking the full establishment of the Chinese global energy strategy. Theobjective of the Chinese global energy strategy gradually changes from merelypursuing "energy strength" to transforming "energystrength" into "energy power"; the mission is mainly to"promoting energy cooperation and energy revolution"; forimplementation, China provides international public goods to global andregional energy governance through energy diplomacy and services; and the areascovered by the strategy are countries and regions along the "Silk RoadEconomic Belt".
Keywords: global, energy strategy, energy strength, energy power
【作者簡介】
許勤華，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博導，國際能源戰(zhàn)略研究中心主任，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副所長，國家發(fā)展與戰(zhàn)略研究院研究員。研究方向為國際能源戰(zhàn)略、中國能源政策、歐亞地區(qū)安全。主要著作有《中國國際能源戰(zhàn)略研究》《能源外交概況》《新地緣政治：中亞能源與中國》《中國能源國際合作系列報告》《ChinaEnergy Policy in National and International Perspectives：A Study onFore-and-Aft 18th National Congress》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