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國哲學不僅思想深刻，且富有哲學之美，這是極為重要的思想特質，中國哲學獨特的人與世界的美學式關系，有助于讓哲學兼具提高人生境界的美感和推理論證的邏輯性，有助于突破近代西方理智主義的局限，開啟世界哲學的新方向。

【關鍵詞】中國哲學  世界哲學  全球貢獻    【中圖分類號】B21     【文獻標識碼】A

華夏文明自誕生起就具有全球的視野，流行于夏商周的“天下”“四海”“四方”等術語就是當時華夏涉及全球的理念。今天我們秉承“以天下為己任”的傳統(tǒng)，致力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愿意將那些曾經(jīng)有效地支撐了傳統(tǒng)中國和東亞社會，并塑造了華夏文明圈之生活世界的核心價值觀念分享給全世界，讓中國哲學成為世界哲學，形成既能尊重、欣賞、吸納各民族的特殊精神，又有深度的全球共識和共同認可并遵守的價值的新文明，解決現(xiàn)代化、全球化過程中遇到的問題、沖突和危機，安頓人的心靈，推進人類文明繼續(xù)向前發(fā)展。

中國哲學既有西方哲學所討論的內容，更有其獨特的關注、話語、論題和展開思考的方式

西方哲學自古希臘起，就追求對世界之所是、世界之所以存在之根據(jù)進行理性的認識。知識論是西方主流哲學關注的重點，但對人作為生活的主體及其實踐缺乏足夠的重視。中國哲學不是客觀的知識和單純的理論，而是關于如何做人的實踐哲學。我們的先哲不追求命題真理，但尤重實踐智慧。實踐哲學是一種“游于藝”的生活的藝術。2018年8月將在北京大學舉辦的第二十四屆哲學大會將“學以成人”作為大會主題，正抓住了中國哲學這一注重修身實踐的特色。中國哲學在此領域將開啟無窮的空間，為世界貢獻其實踐哲學的智慧。

中國哲學是關于生命的學問，對生命的重視始終如一。在道家的開創(chuàng)者老子那里，身體，也即生命具有原初性、第一性、優(yōu)先性。而尼采曾指出西方哲學的一個“巨大疏忽”是貶低身體，甚至把它視為敵人。在這方面，中國哲學對身體的豐富而睿智的卓見，對西方傳統(tǒng)是一個修正，值得我們深入挖掘。

中國哲學關注變化。把握變化，不能僅用理智，更需要直覺和身體在認知中發(fā)揮作用。這種直覺性的認知方式，用一般的認識論是難以解答的。這就使得我們有必要突破西方理性認識論的舊框架，拓展人類知識的新邊疆，從而提升人的認識能力。西方哲學所倡導的理性認知對于生活中最普通而常見的情感以及與之相關的“同情”未能給予應有的重視。中國傳統(tǒng)道德的根基是人與人、人與物的情感上的溝通。比如，孟子所講的“不忍人之心” “惻隱之心”就表達了這樣的感通。

西方哲學從本質出發(fā)來規(guī)定目的，忽視了事物的相互聯(lián)系。中國傳統(tǒng)哲學不以構建形式化、體系化、系統(tǒng)化的知識論為目的，能夠不脫離具體時空、特定環(huán)境、內外條件來談論問題，強調這個人、這件事與這個環(huán)境的相互關系。西方漢學家把中國哲學的這種特征歸結為“關聯(lián)性思維”“美學模式”，以與西方的因果性理性思維和邏輯模式相對照。對關系的深刻認識，使中國哲學具有海納百川的包容性，提供了西方倫理學傳統(tǒng)之外的另一選擇。西方絕大部分倫理學建立在個人主義的基礎之上，持原子式獨立自主的個人觀。如上所述，中國哲學強調人的關系性、共生性。個人不是孤立的個體，個體生命要在家庭、家鄉(xiāng)、民族、國家、世界、天下等更大的群體中擴充和實現(xiàn)自己。

西方哲學提倡“人是萬物的尺度”，缺少與萬物的同情共感，易于把他人、它物當作工具，這帶來了近代科學的繁榮、發(fā)展，管理的高效和便捷。但當它成為處理人與人和人與自然關系的基本原則時，就導致了災難性的環(huán)境危機和社會危機。老子講“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既高標了“道”這個理念，又尊重了“物”，讓萬物擁有自己發(fā)展自己的自由。這是值得重視和闡發(fā)的生態(tài)思想。

中國哲學對世界哲學的貢獻超越了西方式哲學進路

中國哲學中的實踐、行動、修身、關系、身體、情感、直覺、審美、功夫、境界、心性等因素進入現(xiàn)代哲學論題，與西方哲學碰撞和互動，闡釋其哲學價值和哲學意義，展示了中國哲學的豐富意蘊，以及與西方主流哲學的差異。

這種差異反映了西方主流哲學本身的局限。中國哲學對世界哲學的貢獻是超越了以本體論、認識論、價值論為核心的西方式哲學進路。中國哲學論題的進入可以重新組合在西方哲學中這些被邊緣化的內容，實現(xiàn)對理智主義局限的突破，拓寬“哲學”概念的內涵。這無疑會開拓哲學的新領域，擴寬其視野，豐富其內容，增加其術語和詞匯，重構其范式，改變其格局?，F(xiàn)代哲學的各個領域都可能因此而出現(xiàn)新的氣象。

除了對西方哲學的補充、豐富、拓展外，中國哲學的貢獻還將表現(xiàn)在形成有中國哲學參與其中的新的世界哲學方面。中國哲學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有其特定的地域特色、文化淵源、歷史脈絡，因而它首先是中華民族的。但當中國哲學在其傳統(tǒng)影響區(qū)域之外獲得更為廣泛的研究、認可、接受時，它便不再僅僅局限于華夏文明，而是一種向全世界開放的哲學，是一種世界哲學。它的價值不僅在于回應中國的現(xiàn)實，為解決中國的問題提供智慧，也能回應世界的現(xiàn)實，為解決全球性問題提供智慧。

現(xiàn)在，推動作為世界哲學的中國哲學也有一些有利條件，中國哲學的翻譯、在海外的研究和傳授、漢語的推廣、孔子學院的建立等，都激發(fā)著國際社會對中國哲學的興趣，拓展了中國哲學走向國際舞臺的空間。

中國哲學有助于突破近代西方理智主義的局限，開啟世界哲學的新方向

如何把可能性變成現(xiàn)實性，讓中國古代思想哲學化、讓其思想內容現(xiàn)代化、讓民族的思想轉化為人類的思想而普遍化，還需要做艱苦細致漫長的工作。2017年新年伊始，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頒布了《關于實施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傳承發(fā)展工程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意見》提出：“轉化創(chuàng)新，不復古泥古，不簡單否定，不斷賦予新的時代內涵和現(xiàn)代表達形式，不斷補充、拓展、完善……堅持交流互鑒、開放包容。以我為主、為我所用，取長補短、擇善而從，既不簡單拿來，也不盲目排外，吸收借鑒國外優(yōu)秀文明成果，積極參與世界文化的對話交流，不斷豐富和發(fā)展中華文化。”這個精神對將中國哲學提升為世界哲學具有深刻的指導意義。

中國哲學一方面要立足于自身的傳統(tǒng)，回歸經(jīng)典，讓我們的精神找到可棲息的家園；另一方面也必須面對其他傳統(tǒng)，以世界上其他哲學傳統(tǒng)作為參照背景和視域，從傳統(tǒng)出發(fā)擁抱世界。要產(chǎn)生能影響時代的哲學思想，還要求思考者有“知其不可而為之”的勇氣，有從現(xiàn)實中捕捉哲學問題的本領，關注社會、關注生活、關注時代，從科學發(fā)展、社會發(fā)展以及自然科學、社會科學成就中提煉出新的問題，進行哲學的反思，大膽地追求哲學理論的創(chuàng)新。

時代需要中國哲學的推陳出新，需要中國哲學以自己的智慧和思想來回應當今社會的各種問題，提供滲透著中國哲學精神的各種解決方案，參與當代全球的文化和制度建設。中國哲學不僅思想深刻，且富有哲學之美，這是極為重要的思想特質，中國哲學獨特的人與世界的美學式關系有助于讓哲學兼具提高人生境界的美感和推理論證的邏輯性，有助于突破近代西方理智主義的局限，開啟世界哲學的新方向。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研究員）

【參考文獻】

①景海峰：《在對話中走向世界的中國哲學》，《光明日報》，2015年8月26日。

責編/宋睿宸    美編/李祥峰

聲明：本文為人民論壇雜志社原創(chuàng)內容，任何單位或個人轉載請回復本微信號獲得授權，轉載時務必標明來源及作者，否則追究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