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隨著互聯(lián)網技術和移動終端技術的發(fā)展,各種直播平臺層出不窮,形成了“全民直播”的現(xiàn)象。全民直播的出現(xiàn)并非僅僅是因為技術的推動,其背后還有深刻的亞文化原因。它具有社群、獵奇、情感宣泄、文化資本獲取等特點,其中所體現(xiàn)的視覺化偏好、缺乏主體性反思、技術異化等現(xiàn)象值得反思和警惕。
【關鍵詞】全民直播 網絡直播 文化反思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識碼】A
我國網絡直播在近幾年中獲得了較快發(fā)展,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加入網絡直播領域,形成了全民直播現(xiàn)象。網絡直播突破了傳統(tǒng)的信息傳播模式和社群方式,而在全民直播的過程中,一定程度上沖擊著主流文化,并形成與主流文化有較大差異的亞文化現(xiàn)象。
全民直播產生的亞文化媒介空間
亞文化是指一種既具有主流文化的一些特征,但同時又有一些其他群體所沒有的文化要素??傮w而言,亞文化帶有一些抵抗和顛覆主流的色彩,但實際上卻并不對主流的價值觀構成對抗。在進入網絡時代后,這種亞文化的抵抗色彩更加弱化,更多體現(xiàn)出一種趣味性、自我表達的傾向,網民們更多聚焦的是娛樂、藝術等領域。
進入21世紀后,網絡的出現(xiàn)顛覆了人類信息的傳播方式和交流方式,打破了信息傳播的時空界限,將不同地區(qū)的不同群體以更加緊密的方式聯(lián)系在一起。通過網絡,人人獲得了信息傳播權,更加自由的虛擬空間使得人們在網絡上以各種形式表達自我,隨之也產生了黑客、cosplay、網游族、拍客、字幕組、極客等不同的亞文化種類??梢哉f網絡新媒體的出現(xiàn)不僅僅是為亞文化的出現(xiàn)提供了媒體空間,而且還激發(fā)了人們的文化創(chuàng)新能力。亞文化的社群可以在網絡空間中自由構建自己的身份,擺脫了現(xiàn)實生活中的種種束縛,顯露出自我的存在,在網絡媒介空間中獲得心理歸屬,并在自己的亞文化社群中獲得身份認同。
“全民直播”以興趣為紐帶,契合人們獵奇、窺視、情感宣泄的心理
人類生存與發(fā)展除了要滿足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外,還需要獲得心理的歸屬感,而社群文化為個體尋求心理歸屬提供了可能。當前網絡直播之所以能夠形成全民直播的現(xiàn)象,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為個體能夠在直播平臺上找到與自己志同道合的群體。網絡將不同地區(qū)的人匯集到同一網絡空間中,社群便以共同興趣為基礎而出現(xiàn),這些有共同興趣愛好的個體可以在網絡空間中交流信息、獲得情感上的滿足,促進對彼此身份的認同。當前我國一直處于人口高度流動的狀態(tài),這打破了原本以血緣和地緣而構建的社群關系,人與人之間更加疏離。城市的外來人口往往會有剝離感,無法真正融入到城市生活中。為了尋求心理歸屬感,人們需要重建主體性,獲得身份認同,而網絡直播門檻較低,且不受職業(yè)、收入、性別、階層、種族等因素的束縛,它將具有相同興趣的人們聚合起來,建立起社群,一方面,這一社群為個體間進行交流提供了一個相對平等的空間,緩解了個體的孤獨感;另一方面,在這一社群中,個體可以分享共同的興趣、經驗愛好等,從而獲得心理歸屬感。
人類普遍具有獵奇、窺視的心理欲望,這在全民直播形成中起到了重要推動作用。從當前各個直播平臺的直播內容來看,其中很多都是個人的才藝表演和日常碎片化的生活,還有部分個體為了獲得觀看流量而做出個性表演,通過這一平臺,大量個體的私密生活細節(jié)被放大呈現(xiàn),刺激用戶的獵奇、窺視欲望,引發(fā)大量用戶觀看。加拿大學者戈夫曼認為,人生就是一場表演。他認為個體在不同情境下扮演著不同角色。戈夫曼將人們的表演區(qū)域劃分為前臺和后臺,個體在前臺的表演是按照社會規(guī)范進行修飾過的,而后臺則是個體的私密空間,展示了那些不能在前臺表演的行為。而在網絡直播中,是將原本個體的后臺表演暴露給大眾,將私密的個體空間變?yōu)檠莶d,滿足了觀看者的窺私欲。這種將后臺場景置于前臺的做法近年來也被電視節(jié)目采用,如在很多的選秀節(jié)目中,會將原本不播出的后臺場景設置專門環(huán)節(jié)播出,滿足觀眾窺視后臺的心理。在網絡直播中,主播還會設置話題或互動來與粉絲、觀看者們進行互動,這樣就形成了一種“共有情感”,在交流互動過程中,填補了觀眾空虛寂寞的生活,并起到宣泄情感和釋放壓力的作用。
法國思想大師皮埃爾·布爾迪厄提出“文化資本”的概念,并認為“文化資本”主要是通過家庭和學校教育獲得的一種對行動者有利或不利的資本形態(tài)。在文化資本體系中,文化具備等級,并具有社會等級的標記作用,人的趣味選擇成為標榜自己的階層的重要因素。在此基礎上,英國學者薩拉·桑頓提出了“亞文化資本”的概念,即一種與主流有模糊對立且沒有統(tǒng)一風格的文化。薩拉·桑頓認為亞文化的意識形態(tài)僅僅是一種手段,創(chuàng)造亞文化的群體主要是為了凸顯自己的個性。與傳統(tǒng)文化資本注重個體的階層、收入、職業(yè)等因素不同,在亞文化群體中,更側重個體的年齡、性別等因素。在現(xiàn)實社會中,個體表達自我、凸顯個性的機會往往會受到財富、教育水平、職業(yè)聲望等的限制,而在網絡直播中,主播和觀看者之間借助技術平臺,以趣味為紐帶來進行互動交流,用發(fā)布評論、打賞來肯定彼此的價值??梢哉f,在直播平臺上,個人的收入、職業(yè)、階層等被刻意模糊,而是以年齡、發(fā)帖、粉絲數(shù)、資歷、品味等來重新分配文化權力,這使那些在現(xiàn)實中缺少文化創(chuàng)新空間的人試圖通過直播平臺積累文化資本并獲取社會權力,彌補現(xiàn)實社會的不足。
“全民直播”的文化價值反思
視覺化偏向消解文化的理性價值。每一次媒介技術的使用都會改變人們的閱讀方式與閱讀習慣。在印刷媒介時代,沉浸式閱讀提高了人類的思考能力,電子化時代的閱讀有碎片化、膚淺化的特征,不利于人們思考能力的培養(yǎng)。在全民直播中,充斥著大量獵奇、惡搞、滑稽、自虐甚至是性暗示的畫面,這場無劇本的、碎片化的全民狂歡盛宴更不利于人類思考能力的提升。媒介技術的出現(xiàn)不僅僅是改變了人類接收信息的形態(tài),還影響著整個人類文化的特征,如印刷媒介是清晰易懂的,它所帶來的文化整體上是嚴肅而理性的,而電子媒介語言無規(guī)范,并以多種手段來刺激人的感官,它所呈現(xiàn)的文化是喧囂、娛樂的。因此,網絡直播發(fā)展為全民直播現(xiàn)象是值得警惕的,避免在直播狂歡中迷失審美的價值,造成文化理性價值的消失。
身體消費文化缺乏主體性反思。網絡直播是從秀場社區(qū)直播演化而來的,這類直播表演有十分明顯的身體表演特征,主播大都面容姣好,年齡層次低。他們用身體表演來給粉絲帶來視覺快感,粉絲還可根據(jù)自己的喜好購買虛擬禮物贈送給主播,而且這些虛擬禮物的價值與主播的直播收入掛鉤,這本質上是一種物化個體的行為,形成了身體消費文化,而直播的內容是難以引起觀看者進行理性反思或審視自身的。在全民直播中,一方面,這種身體直觀展示滿足了粉絲的窺視欲,另一方面,由于直播收入與觀看量和粉絲送的虛擬禮物掛鉤,因此主播會不斷粉飾自己,有的是通過搞怪甚至是不雅行為來吸引流量。在這種視覺吸引主導一切的直播中,個體的真正價值意義被忽視和消解,對觀看者來說,也很難帶來有益的思考。
警惕陷入技術異化的陷阱。互聯(lián)網技術的發(fā)展給當下人們的生活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隨之而生的是“技術至上”的理念,部分群體認為技術的進步決定了社會文化的發(fā)展,使人們陷入了異化的陷阱。這不僅是對個體私密空間無界限的窺探,其中還有大量的負面、陰暗的內容,如個體在直播中為了吸引觀眾眼球而做出各種夸張行為,對他人進行挑釁,或者自我炫耀等。這些直播內容所蘊含的價值觀無疑是負面的,加之網絡受眾的大量觀看和傳播,將給社會的公序良俗帶來消極影響,必須加以規(guī)范,避免網絡直播的負面效應擴大化。
(作者分別為福州大學講師;福州大學助理研究員)
【參考文獻】
①付曉光、袁月明:《對話與狂歡:從全民直播看移動視頻社交》,《當代電視》,2016年第12期。
責編/孫垚 美編/楊玲玲